“馬”,對于有著悠久馬業歷史的衡水市安平縣來說,有著特殊的歷史和文化意義。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安平縣關于“馬”的形象應是激情勇毅的,又是智慧健碩、心懷廣闊原野的。它既是一枚激蕩著血與火的歷史文化符號,又是一張賦予了新精神和新使命的靚麗名片。

活躍在“青紗帳”里的冀中騎兵團偵查員(資料圖片)。
2300年前,安平縣成為“胡服騎射”的發源地,古代屬中山國;中國歷史博物館館藏的安平《郡王車馬出行圖》,彰顯著1800年前安平千乘之國的實力和輝煌;500年前,明弘治年間,安平就以馬尾、馬鬃編羅聞名于世,絹羅織造成為百姓賴以生存的生產技藝,1918年到現在的100年里,又衍生了百年的金屬絲網,安平憑此立足于國內行業的領軍之列;如今,安平縣將馬產業作為促進縣域經濟發展的朝陽產業,借勢各類賽事的成功舉辦,加快推動發展馬術運動、弘揚馬文化,構建多產業鏈發展格局,全力打造“中國馬業名城”城市名片,逐漸加深了與全國各地尤其是京津冀地區的經濟、文化交流程度,提高安平的國際知名度……可以說安平因馬而生,因馬而興。
但談到安平與馬的緣分,一段血與火的歷史更應該被我們銘記和紀念,那就是抗戰時期,冀中軍民與馬的一段段刻骨銘心的往事,那段歷史既詮釋了黨領導下的“軍愛民、民擁軍”的魚水深情,又為安平的“馬文化”血脈融入了紅色基因。
張根生難忘的“親密戰友”棗紅戰馬
張根生是從安平縣走出去的新中國的高級干部,曾任中共廣東省委書記,中共吉林省委書記、吉林省省長等重要職務。抗戰期間,張根生始終堅持戰斗在滹沱河畔的冀中大地,花甲之年時,他還以抗戰期間寫下的300多篇日記為基礎,寫下了《滹沱河風云》回憶錄,其中記錄著一段其與棗紅戰馬的感人故事。
1940年,張根生調到安平縣游擊大隊任政委后,大隊分配給他一匹棗紅色的小戰馬,他與棗紅戰馬也就此結了緣。當年,張根生年僅十七歲,離開學校參加革命才三年,從未騎過馬,但年輕氣盛的他根本沒把騎馬放在眼里,跨上還未坐穩,馬就又尥蹶子又撒歡,結果從馬背上摔下來。后來,張根生才取得馴馬真經,即先得跟馬建立感情。于是,張根生一有空就圍著棗紅馬轉,添草加料、飲水、遛馬、刷毛……最終棗紅馬認了他這個主人。他再騎時,馬再不撒野。
隨著時間推移,小棗紅馬長成了一匹威武、英俊的高頭大馬,跑來像飛一般,比大隊上其他的馬跑得都快。夜間行軍時,張根生常在馬背上打瞌睡,為了讓主人安心休息,棗紅馬就把步子放得又緩又穩,好像知道心疼照顧人似的。
1942年5月11日和12日,日軍糾集各路人馬1萬人,在深北、武強、饒陽、安平、深澤、束鹿(今辛集)等縣接合部,對八路軍實行“鐵壁合圍”,冀中軍區主力部隊、軍區騎兵團沒有來得及跳出合圍圈,受到很大損失。為了縮小目標,輕裝突圍,他們把軍馬分散到深(深北)安(安平)公路兩側各村群眾家里,請老鄉代養。老鄉們都把軍馬看得比自家的牲畜重要十倍,愛護備至,為確保軍馬安全,就把軍馬拉到村外青紗帳搭隱蔽的馬棚精心看護和飼養。有的為軍馬挖了地窖,一有情況就把軍馬牽入馬窖隱藏起來。但不久,軍馬暴露,都被敵人搶走,其中也包括那匹棗紅馬。
1943年10月13日,在安平縣東毛莊戰斗中,游擊大隊一舉殲滅了20多名敵人,繳獲20多輛自行車,還有7匹戰馬,在押解的路上,忽然,繳獲的戰馬中有一匹棗紅馬高聲嘶鳴起來,大家這才發現原來是棗紅戰馬又回來了。它撒著歡兒奔向張根生,把頭緊緊靠在他胸前,依戀著不愿離去。戰土們爭著撫摸它,拍打它的腦門,熱烈歡迎棗紅馬歸隊。
但當時殘酷的斗爭形勢要求大隊隱蔽游擊,自行車和馬都派不上用場,自行車不得不砸毀,而戰馬也不得不槍殺,肉分給戰士和群眾。但殺馬時,誰也不忍宰殺為抗日、為革命立下戰功的棗紅馬。大家都對它充滿了感情,但它又不能隨隊作戰。最后,戰士連夜把棗紅馬送到遠離戰場的安平縣馬江村,托付給老鄉喂養,棗紅馬最終幸免于難,保存了下來。
1944年下半年,抗戰形勢好轉,冀中地區敵人的據點、崗樓大部分被拔掉,安平縣游擊大隊可以公開行軍作戰了。于是,棗紅馬又歸了隊,繼續為抗戰立新功,行軍時,它既是張根生的坐騎,又負責運送病號、傷員和沉重的物資,成了大家親密的戰友。
上世紀80年代初,當年游擊大隊的一名小戰土,安平縣北郭村的苑玉坤(當年他才十五六歲)曾給張根生去信,特別提到,當年他作戰負傷后,每次行軍都騎著棗紅馬的情景,他說他對棗紅馬還記憶猶新。
“是的,冀中人民冒著危險,保護和養大了棗紅馬,棗紅馬曾馱著我們去沖鋒陷陣,我不能忘記棗紅馬,我更不能忘記冀中人民。”張根生在回憶錄中這樣感慨。

冀中騎兵團在訓練(資料圖片)。
安平縣子文村整編騎兵團
抗戰的硝煙已褪去70多年,但走進安平縣臺城村第一個農村黨支部紀念館,站在冀中騎兵團展區,一匹匹馳騁疆場的戰馬、一位位頑強殺敵的勇士仿佛躍然而出。冀中騎兵團猶如一座豐碑,矗立在冀中大地,屹立在冀中老百姓的心底和記憶中。
關于冀中騎兵團成立,呂正操和馬仁興將軍的回憶和傳記中都有過介紹。
呂正操在《論平原游擊戰爭》中說:“晉察冀八路軍在太行打國民黨九十七軍軍長朱懷冰時,朱懷冰的騎兵團長馬仁興(?共產黨員),率領全團起義。?后來聶榮臻同志對我說,山里養不起這么多馬,還是給你冀中吧。”
騎兵團長馬仁興將軍傳記節錄也有這樣的介紹:“冀中呂正操司令員喜好騎馬,騎兵團是掉到呂正操懷里的‘餡餅’。這支部隊放在哪兒?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想過,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想過。留下這支部隊,一是要能養得起,二是能施展才能,考慮決定給冀中更加合適。”
騎兵團1940年秋來到冀中后到1941年3月,這期間馬仁興對冀中地形、環境、敵情和所執行的任務都有了一定了解,特別是對革命老區安平縣更有感情。
據史料記載,為更好適應環境和戰爭的需要,報請冀中軍區批準,冀中騎兵團在安平縣子文村進行了組建后的第一次整編。整編的重點是通過調整取消營級建制,壓縮機關勤雜人員和非戰斗人員,充實基層作戰單位。整編后全團有1200余人、戰馬1300匹,捷克式步槍、馬槍700余支,輕機槍20挺,迫擊炮2門,戰斗力大大增強。
滹沱河畔一場特殊的賽馬
中華民族大賽馬·2018傳統耐力賽、2019中國安平國際馬術耐力賽,以及剛結束的中國年青馬大賽……2018年以來,國際和國內一場場大型賽事在水草肥美的滹沱河畔輪番上演,萬馬奔騰盛景也得以重現,一座活力四射的“中國馬業名城”也策馬奔騰而來。
但大家有所不知的是,抗戰時期,滹沱河畔也曾舉辦過一場特殊的賽馬,即冀中軍區義里村賽馬。
1941年,冀中根據地達到“黃金時期”,當時冀中抗日根據地已發展為44個縣,冀中的部隊號稱10萬人。這一年的5月1日至4日,冀中軍區召開了三縱成立三周年慶祝大會,會后舉行了閱兵儀式,而賽馬也成為最精彩的環節,整編后的騎兵團接受了呂正操司令員、程子華政委的檢閱。部隊進行了馬上射擊、劈刺等戰術演練,參謀長卜云龍演示了馬上救護、乘馬臥倒、馬背站立等精彩的戰術科目。呂正操司令員也親自乘馬進行了跨越高土墻、高籬笆、寬壕溝等障礙物的表演。騎兵團在閱兵式上的表現,給冀中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呂正操和程子華還跟戰士展開了分組對抗賽,經過激烈的角逐,最終呂正操獲第一,通信員小趙和警衛員小齊分獲第二、三名。隨后參賽的人和馬又編成一組,來了個集體表演,把賽馬推向高潮。
關于那段歷史,安平縣義里村老干部王萬福至今歷歷在目,他回憶:當時他12歲,上小學四年級,冀中軍區紀念大會在1941年4月中旬就在義里村籌備,他見到很多運炕席、木樁的大車,還有一大車繩子。在村西邊樹林子里的空間搭棚子,籌備會研究也讓村里三四年級的孩子參與,子文完小五年級的學生也參加了。八路軍在5月1日以前陸續到他們村,當時他們村有200多戶,村支部讓每戶一家人擠在一間房里,其余的房都騰出來讓八路軍住。他家當時5口人,連廂房共五間,騰出來了四間房給八路軍。當時一個炕上橫著躺了10個八路軍。八路軍特別好,又掃院子又潑水,還幫他父親鋤地。開會前整個冀中的軍隊都來了,當時村里八路軍吃飯喝水都成了問題,主要是水,因為人多,當時的水井淺,記得有一個中午,把村里所有的井水都掏干了,不少人到外村去給八路軍挑水。當時的騎兵方隊有白、黑、棗紅三種顏色的戰馬,高大威武,讓鄉親們開了眼界,真感到了八路軍隊伍的強大。會后過去兩三天時間,賽馬開始,賽馬場是義里村東一條10多米寬、200多米長的鄉村土路。路兩旁的高崗上站滿了看熱鬧的群眾,給騎手們加油、鼓掌。

冀中騎兵團馬術表演(資料圖片)。
騎兵團熱血灑滿冀中大地
“騎兵團戰斗在冀中平原,穿插于平漢鐵路線之間,采取了長途奔襲、迂回包抄等戰術打擊日軍的侵略,共作戰50余次,比較突出的成功戰例有夜襲安平縣城等。此外,騎兵團還完成了運輸物資、護送領導機關過敵封鎖線和幫助群眾生產等項任務。在堅持冀中平原游擊戰爭中,曾顯示了它的威力和作用。”抗戰時期,冀中騎兵團的戰斗力和作用如何?《呂正操回憶錄》有這樣的介紹。
軍史對冀中騎兵團夜襲安平城戰斗有這樣記載,1942年1月,為配合藁(藁城)正(正定)新(新樂)無(無極)戰役,阻止日軍修筑深(今深州)安(安平)公路,冀中軍區騎兵團決定攻克安平縣城。8日19時許,騎兵團長途奔襲抵達安平城東7.5公里的長屯村。0時許,騎兵團先頭部隊秘密到達安平城下,隨即越溝登城,迅速殲滅東城門樓日偽軍,主力部隊遂迅疾入城,乘日偽軍驚慌失措,激戰數小時,殲其大部,即主動撤出戰斗。此戰,救出民夫500余人,解救出被捕抗日人員100余人,繳獲了大量軍用物資。這次戰斗雖然僅是攻克未占領,意義仍很大,因既遲滯了日軍的修路計劃,也創造了騎兵單獨攻堅克城范例,更極大鼓舞了冀中軍民。戰后軍區通令嘉獎,黨中央、毛澤東還專門發了賀電。
據安平縣等黨史資料記載,1942年“五一”反“掃蕩”開始時,冀中騎兵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他們左沖右突,從任丘、河間、大城地區插到津浦路,已經成功跳出了敵人包圍圈。但為了牽制敵人,解救被圍的機關干部和群眾,他們稍作喘息后,又奉命返回深縣(今深州)、武強、饒陽、安平根據地腹地堅持斗爭。這期間的60多天,冀中騎兵團在數萬敵人的“鐵壁合圍”中拼死沖殺,受到重創,騎兵團也由最初的1200余人剩下不足400人。當年5月20日團長馬仁興的兒子馬乘風遭遇敵人壯烈犧牲。6月4日騎兵團政委王乃榮在安平縣北郝村的一次遭遇戰中,負重傷,飲彈自盡。
越是在險境困難中,越能體現冀中百姓對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的那份深情和擁護,甚至危及生命也不曾動搖。至今,在安平縣羽林村仍傳著這樣的一個感人故事,1942年5月的一天,日偽軍在大“掃蕩”中為了徹底消滅騎兵團,包圍了安平縣羽林村,還把全村百姓集合起來,威逼群眾指認騎兵團戰士,但沒有一人招認。敵人惱羞成怒,拉出一個12歲的孩子,用刺刀威脅逼供,孩子的母親大聲喝道:“孩子,不許說,打死也不能說!”敵人把孩子母親拖到一邊去,母親邊哭邊喊:“孩子,可別說呀,咱娘倆要死在一塊,不能給祖宗后代留罵名呀!”敵人把孩子和母親折磨得死去活來,也未吐一字。就這樣,騎兵團的失散戰士在群眾的舍命掩護下得救了,也為騎兵團留下了寶貴的種子。
“我們是來自民間的子弟兵,我們是來自民間的戰馬。”1942年5月下旬,冀中騎兵團政治處主任楊經國壯烈犧牲,他曾飽含深情地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安平縣紅色文化底蘊深厚,中共第一個農村黨支部,河北省第一個縣委,冀中區黨委、行署,冀中軍區等等都誕生在這里。從古代的金戈鐵馬,到抗戰時期的騎兵團,再到今天的”中國馬業名城”名片的打造,都昭示著一代代安平人民從來就不缺乏敢為人先、堅貞不屈、勇往直前和無私奉獻的精神。
記者:周春旺
通訊員:李建抓
參考資料:《呂正操回憶錄》《黨史博彩》《滹沱河風云》《冀中抗戰史》《衡水黨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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