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陽城西一帶,在農歷六月有趕廟會的習俗。農諺云:“六月六,看谷秀;七月七,吃新米。”是說進了農歷六月,莊戶人家“掛鋤”了,即一年的鋤地工作結束,單等秋收了。在相對農閑的這段時間,有些村莊就相繼舉辦廟會,附近的農民們就從四面八方興致勃勃地來趕廟會。


這個習俗的起因,據傳說,起初是寺廟里的祭祀,后來發展為買賣貨物和民眾游玩。各村舉辦廟會的日期有先有后,但都是定期舉辦,代代延續,歷久不衰。無論是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好年景,還是平常年頭,除了遭遇戰亂或遇到嚴重的水旱災害外,都是雷打不動。


舉辦廟會,都有專人預先籌劃、操辦,寫定了戲,就搭戲臺、貼廣告,有的唱“高臺”,有的唱“館子”。搭戲臺是用碌碡支起厚木板,上面搭上席棚。“唱高臺”時觀眾自帶坐具、不買票;“唱館子”就要用蘆席、秫秸箔圍成臨時的戲園子,搭上看棚,臺下放好一排一排的檁條當座位,門口售票。有的是正規劇團,有的是子弟班,一般一臺戲要唱五至七天。


饒陽人民勤勞、樸實,熱情好客。以前大多數人家盡管生活比較貧困,但到了趕廟會這幾天,本村住戶都會盡其所能,早早準備下較好的吃食,預備下紅票(即戲票),通知親戚朋友,邀請他們屆時光臨。普通莊稼人也認為這是走親訪友的好時機、購買所需物品的好機會,不怕天氣炎熱,不怕路途遙遠,紛紛如期而至。


商家更是消息靈通,早早從四面八方趕來占地方、搭棚擺攤、支鍋架灶。


解放前,廟會開始時,一般要先搞祭祀活動,在天棚內擺上供品,然后焚香祭拜、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祈求保佑這方百姓四季平安。祭臺前香煙繚繞、鼓樂齊鳴;戲臺下座無虛席、聲音嘈雜。待到鑼鼓喧天,三通鼓后就要開戲。以前大多是唱河北梆子、二黃(京劇)、評劇(落子),有時也唱老調、絲弦。輪番演唱的傳統戲,內容大都是帝王將相的興衰成敗、才子佳人的悲歡離合,演繹的是忠孝節義、因果報應的故事以及生死輪回的傳說。


由于平時農民們文化生活極其貧乏,所以一有廟會,人們就歡天喜地、蜂擁云集,廟會上人頭攢動,人山人海。鏗鏘的鑼鼓令人精神振奮,悠揚的管弦讓人心曠神怡。


常言說:“夏至三庚數頭伏”,“冷在三九,熱在三伏”。但是人們擠在一起,衣裳被汗水濕透也毫不在意,看棚內熱似蒸籠也心甘情愿。人們好像忘記了伏天樹蔭下的涼爽,好像忘記了水塘邊涼風習習的愜意,甚至忘記了手中的蒲扇或芭蕉扇,全神貫注地欣賞著戲臺上精彩的演唱,不時情不自禁地扯開嗓子叫好。臺上緊鑼密鼓、樂曲悠揚,臺下喝彩不斷、震耳欲聾,偶爾也有不文明的叫“倒好兒”。有時看戲的人太多,出現擁擠、混亂,管臺的就急忙立即制止,有時還舉著秫秸嚇唬故意起哄的年輕人以維持秩序。六月愛下雨,只要雨小,人們都堅持不動,誰也不愿輕易離去,除非暴雨突降,席棚漏水,不得不剎戲時,人們才一哄而散,各自飛奔回家。外村的就找人家或在門洞、車棚避雨。雖然個個成了落湯雞,但是還興猶未盡、激動不已,沒有絲毫的沮喪或懊悔,換上干衣裳,等再開戲時又立刻去看。


集市上擺滿了日用百貨、土產日雜、布匹鞋帽,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應有盡有,五光十色,琳瑯滿目。各種小吃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叫賣聲不絕于耳。額上冒著汗的男男女女來來往往,穿褲衩背心和光屁股的孩子們鉆來鉆去。親朋好友見面后說說笑笑,開懷暢飲,酒足飯飽后到街上隨意游逛,買這買那。有的在攤點的布篷下急急忙忙吃點東西,又趕緊去占好地方等著看下一場戲。平日省吃儉用的莊稼人,這時也大方起來,不僅有的吃煎餅、麻糖、豆腐腦,有的吃包子、火燒、大餡餅,有的吃涼粉、餛飩、肉絲面,并且慷慨地給孩子們或者買盤兒扒糕、或者買碗兒涼粉、或者買串兒糖墩,教孩子們解解饞。


孩子們聽說趕廟,更是歡喜非常,一連幾天都睡不好覺。廟會一開始,就顧不得到地里逮螞蚱、捉蟈蟈,顧不得到池塘或河邊去游泳、摸魚,天天到廟會上看馬戲、看玩猴兒、看變戲法兒、看打把式賣藝、看耍獅子踩高蹺,跑來跑去各處游玩,有時鉆到人群里踮著腳、伸長脖子看一會兒戲,臺上青衣、花旦們不管唱得多么優美動聽,也不感興趣,就愛看孫猴兒耍金箍棒、愛看小丑們翻跟斗、愛看大花臉們打仗。


振奮人心的鑼鼓和婉轉悠揚的樂曲在村莊上空回蕩,傳向原野、傳向四面八方。大街上喧鬧非常,人聲鼎沸,說笑聲、叫賣聲此起彼伏,匯成一曲動人的交響樂。晚上更是燈火輝煌,照得如同白晝,遠遠望去,宛如仙境。終年辛勞的農民們此刻在這里享受到了難得的輕松和歡愉。附近村莊的人們,即使白天沒時間,晚上也要成群結伙,步行好幾里地來看戲。有時村里遇到大的喜慶事,還唱對臺戲,更是熱鬧非常。


饒陽民風淳樸、文化底蘊深厚,對廟會像對年節花會一樣重視,都是這村還未結束,那村就來車等著接箱。緊張快樂的幾天很快過去,然后拆棚拆臺,廟會才宣告結束。


解放后,有些村莊仍延續著舉辦廟會的習俗,只是都剔除了封建迷信活動,傳統戲經過篩選、改編,大多和現代戲一樣起著團結人民、教育人民、打擊敵人的作用。近年來,“唱館子”的少了,各種劇團如雨后春筍,傳統戲和現代戲都讓人們喜聞樂見。廣大人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生活水平逐年提高,農業機械化大大減輕了農民們的勞動強度,人們的文化需求更加旺盛。雖然能經常看電影、看歌舞、看匯演,很多人扭秧歌、跳廣場舞、打太極拳;雖然在家里開著電扇或者空調,坐在沙發上品著清茶看彩電,也能欣賞到名劇、名角兒,但是有很多人對趕廟會仍有濃厚的興趣,愿意去享受那充滿鄉土氣息的歡樂,愿意擠在人群里去大飽眼福。所以今年的廟會剛結束,無論大小孩子就又都在盼著明年廟會的來臨。


作者:李虎山  編輯:賈亞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