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柳香漫過饒陽縣東里滿鎮南韓村,77歲的陳鐵抓坐在院里的樹下,藍布衫領沾著幾縷淺綠柳屑。他膝頭攤著半成品簸箕,枯瘦的手指順著柳條紋路慢慢摩挲——這個帶著自然氣息的手工器物,曾是全村的致富法寶,如今也藏著這門老手藝的過往與未來。


院角堆著捆扎整齊的柳條,地上擺著各式“老伙計”,都是陳鐵抓編簸箕的必需品。“咱村的柳條是自家種的,每年立冬時收割,這時候的柳條柔韌度正好,編出來的簸箕結實耐用。”他指著柳條,話里滿是經驗,“收割后先刮皮,用去皮刀順著紋理輕刮,要么削不干凈影響美觀,要么會損傷柳條影響結實度。刮完得攤在陰涼處晾三四天,曬到摸著不發黏、有韌性就停,曬太干編的時候容易斷。”
柴草堆后藏著半露的地窨子口,黑黢黢的洞口透著微涼潮氣,這是他專屬的“工作室”。“要用時再把晾干的柳條放在水里泡軟,地窨子冬暖夏涼,能一直保持柳條的濕度和柔韌性。”陳鐵抓從里面拎出一捆柳條,演示起編簸箕的步驟:左手固定幾根柳條,右手將另一根按特定紋路穿插,每一次穿插都要用力按壓,確保接口緊密。指尖翻飛間,柳條似有了生命,“這不是簡單勞作,每根柳條的穿插都得順著紋路來,就像跟它對話。”
摩挲著膝頭的半成品簸箕,陳鐵抓的思緒慢慢回到14歲時的秋天。“那時家里條件不好,為了生計,跟著老一輩學編簸箕和笸籮換錢補貼家用。”從選材、去皮到泡水,每一步都要拿捏力度,“學會不難,做精卻需要長時間打磨。”后來,這門手藝成了全家的收入來源。農閑時,家家戶戶都鉆進地窨子編簸箕、笸籮,院子里堆著柳條和半成品,空氣里飄滿柳香。“我一天能編兩三個,賣的錢能添不少東西——孩子們的學費、家里的油鹽醬醋,全靠這雙手。”周邊棗強縣、故城縣的村民專程來買,訂單常排到半個月后。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對傳統柳編簸箕的需求越來越少,村里掌握柳編技藝的人也逐年減少,年輕人要么外出打工,要么選擇其他職業,愿意靜下心學手藝的寥寥無幾。陳鐵抓也曾試著將手藝傳給家里晚輩,可孩子們要么嫌辛苦,要么覺得不賺錢,學一陣就打了“退堂鼓”。如今,他仍每天堅持編簸箕,每逢大集就騎三輪車去擺攤。“賣得不多,但夠我零花了。”說這話時,他語氣平和,卻藏著對老手藝的不舍。
夕陽余暉漫過村莊,陳鐵抓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他抱著剛編好的簸箕站在院里,目光望向村口,眼神里滿是期待——他期待著更多人能聞到這縷柳香,期盼著老手藝得以傳承,在歲月長河里歷久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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