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屯堡古鎮(zhèn)位于貴州省西部平壩縣。這里地處西進云南的咽喉之地，在元代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順元古驛道上的重要驛站，名“飯籠驛”。明初時，朱元璋調(diào)北鎮(zhèn)南，在這里大量屯兵，兵來自江浙漢族，本世紀初被當?shù)厝迨扛拿麨椤疤忑埻捅ぁ保小懊鞒瘹v史活化石”之稱。

貴州是少數(shù)民族大省，街上很多穿著各種民族服裝的人走動，由于在電視中大都看到的是各民族著盛裝的樣子，在生活中見到他們的簡裝出行，便經(jīng)常分辨不出是哪個民族。途中經(jīng)過一個集市，穿著藍色或綠色，偶爾也有藕荷色長袍，黑腰帶裹著黑圍裙，頭上戴著白色或者黑色額帶，背著背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我們也只當做了當?shù)氐纳贁?shù)民族。過了集市不遠，天龍屯堡也就到了。

天龍屯堡是明洪武年間，朱元璋為了鞏固西南統(tǒng)治的產(chǎn)物。據(jù)說，明朝屯軍于此，從江浙、湖廣一帶遷徙5400多戶至此，漢族的將士們被移民到了這里，戰(zhàn)時是兵，閑時種地為民。進屯堡大門，有一條小商業(yè)街，受到了苗族建筑風格的影響，是石頭與吊腳樓混雜的建筑，歷經(jīng)了幾百年的歷史。游客不多，非常安靜。越往里走，全石頭的房子就越發(fā)多起來了，滲透著沉沉的凝重感。腳下踩著的是石頭，伸手摸到的是石頭，眼睛看到的是石頭，大到圍繞屯堡的城墻和碉堡，小到磕鹽的鹽罐，就連房子都是具有防御功能的白色石頭壘成的，門窗多矮小而墻高。石頭的堅固對于構筑屯堡人軍事性質(zhì)的村落“屯堡”，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這些經(jīng)歷了六百多年自然抑或人類戰(zhàn)亂制造的風風雨雨的房子，卻很難看到石頭中間粘合的物質(zhì)，古代的建筑師非常厲害地把他們的精湛手藝留給了我們看。這一切，無不令人感嘆屯堡人在建筑上確實對石頭有一種深沉的理解，屯堡建筑真正把石頭工藝發(fā)揮到了極至。

九道坎是天龍屯堡最古老、最有代表性的一幢石房，據(jù)說明朝在此屯軍時的領軍大將陳典曾在此居住。石房不大，約200平方米面積，石墻是用山上的石頭壘成，屋頂用石片當瓦蓋，還設有與鄰居相通的過街樓。石墻上有垛口、瞭望口，平時居住可做通風之用，戰(zhàn)時可當射口，中間有一塊旋轉(zhuǎn)石塊作擋板，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因此，石房戰(zhàn)時可作堡壘之用，閑時可作房屋居住。石房前面有一口井，屯堡人為教育子孫從小勤勞，規(guī)定每天清晨六至七點為取水時間，過時不候，超過7點鐘即用大石塊將井口蓋住，懶漢就不得喝水，故美其名曰“治懶井”。因此，屯堡人從小就培養(yǎng)一種吃苦耐勞、勤勞勇敢的精神。

走在高墻的胡同，似乎被它的沉莫名壓抑著。很容易能感受到，當時堪稱小部分的漢族移民，面對各土司的強大勢力，自己顯得那么孱弱，該是怎樣的緊張。他們?nèi)缤谠鑼懙摹肚H》里面，那只可憐的驢的初始命運一樣，被動地被送到了這里。人的內(nèi)心想必是相當無助的，但是人畢竟是情感動物，這一舉措?yún)s走出了不同的命運結局。他們把很多的文化、技術也帶到了這里，無疑觸動了這里的發(fā)展，致使后來人民終能夠和諧共處的吧！

屯堡文化自成一格，它是相對封閉的明代文化遺存。屯堡人在語言、服飾、建設、宗教信仰等方面，保留著、固守著六百年前的夢。屯堡人的語言多帶卷舌音，發(fā)音快，透著軍人的陽剛之氣，它是明代的官話（相當于今天的普通話），專家把它稱為“安順屯堡方言”。

今天的屯堡人仍舊身穿大明朝的長衣大袖；仍舊跳著大明朝的軍儺（地戲）；仍舊沉眠于老祖宗“插標為界，跑馬圈地”的榮耀之中。屯堡里的住戶，男人的裝束不十分明顯，女人幾乎都是長袍黑腰帶，黑圍裙，頭帶或黑或白額帶。此時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屯堡漢人的裝束，不是少數(shù)民族。有研究資料證明，屯堡人的裝束基本符合我國明代漢族人的裝束。

天龍屯堡里面有一個演武堂，每天都上演地戲，墻壁四周掛著漂亮的臉譜。演員上場黑紗蒙面，頭部帶著各種面具，身著戲裝，背后插四面小旗，在一鼓一鑼的伴奏中，動作簡單拙樸。明明是漢人，唱的什么卻完全聽不懂，導游說他們唱的小故事，是鼓舞士兵士氣的。也有傳說，這地戲最早是從跳大神演變而來的，看著他們蹦跳和手揮舞的姿態(tài)，我比較相信這樣的說法。

由于屯堡人來自各地，信仰不同，為了使?jié)h民團結在一起，屯堡內(nèi)還建有三教寺，佛、道、儒在一起。幾百年來屯堡人不僅保留著傳統(tǒng)的風俗習慣，信仰也一直沒有丟棄。據(jù)說一代巨富沈萬三晚年被流放到這里，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路途。他的故居又小又簡陋，釋放著悲涼的氣息。物資上的潦倒似乎也沒能打倒他，與張三豐的往來接觸，成為師徒也是朋友，定也看淡了曾經(jīng)的名利得失，一切身外物都會煙云般散去。

化石是猛然間被深埋的物質(zhì)，被隔離氧化，逐漸形成的。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屯堡和屯堡人成了活化石，一直延續(xù)著幾百年前的風俗習慣呢？我想不光是一種本分執(zhí)著吧！在群山的環(huán)抱中，交通的不便利，使他們幾乎處于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tài)，自給自足也是原因之一。

屯堡各個方位角落都看過以后，我們順著一條主道路往門口走。臨近中午，陽光暖暖的，屯堡一些比較老的女人，已經(jīng)在路邊支起了小攤子，坐著小板凳，手里一邊還忙著做小工藝品。我們在攤位上買了一只銅茶壺回家，因為屯堡的老人說，這些壺是他從屯堡人家收上來的，都是曾經(jīng)喝過水的壺，有的里面還有水垢。不管真假，留作紀念吧！

屯堡人，六百年織就的迷，六百年凝聚的魂。

作者：楊萬寧  編輯：李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