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車門的一剎那，我徹底被濃烈的槐花香震撼了。這股香氣好強勁，就像裹挾著千軍萬馬奔涌而來，徑直沖進我的鼻孔，撲向我的心肺，令我無法抗拒。誰說馨香不醉人？我陶醉于這鋪天蓋地的槐花香，沉浸于它香甜的氣韻里。


鄰居閑置多年的宅院中，一棵棵洋槐樹高大挺拔，婆娑婀娜，宛如一頂頂巨型的花傘，高擎在我的頭頂。花冠挨著花冠，繁花碧葉，遮天蔽日。我癡癡地望著潔白的洋槐花，眼睛格外透亮，心里異常純美，仿佛被純凈水清洗過一樣。真想化作一只伶俐的小鳥，在花叢里自由地飛躍，舒心地歌唱。


一棵棵洋槐樹萬花爭妍，成了一個個碩大的香囊。一股股馨香從香囊里噴射出來，飄進左鄰右舍，飄進大街小巷，飄進小村的犄角旮旯。小村被濃郁的槐花香熏透了，它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浸潤在濃濃的槐花香里。往日沉靜的小村莊，被注入了清鮮的香氣，倏地變成迷人的小香村了。


我站在一棵高大的洋槐樹下，徘徊良久，仔細打量它那繁花簇擁的峨冠。這頂冠冕宛如一座五六層的樓宇，中間那一層最飽滿、最盛大。根根細長的枝條伸展開去，上下穿插，左右交織，或紅或綠，越發蔥蘢起來。串串槐花垂在枝條下面，仿佛掛滿晶瑩的白玉石似的，格外靚麗。槐花如云似雪，搖曳在稀疏的碧葉之間，又像碧波中翻滾著白色的波浪，讓人覺得跌宕起伏，動感十足。


你聽，洋槐樹上正舉辦一場盛況空前的音樂會。快活的小蜜蜂成了音樂會的主角，它們呼朋引伴，成群結隊，從四面八方聚攏來，在槐花中撥動琴弦，忘情地舞蹈。嗡嗡嗡，嗡嗡嗡……它們左右穿梭，采擷花粉，它們久久舍不得離開，都被槐花香陶醉了吧！它們忙忙碌碌，裝筐裝簍，要把更多的花粉帶回家呢！


洋槐花不僅香氣馥郁，還是餐桌上的佳品。我小時候，娘把洋槐花捋下來洗干凈，要么拌上棒子面蒸拿糕，要么熬小米槐花粥。那香甜的味道，穿越了時空隧道，依舊口齒留香。我打著赤腳，不止一次爬上院子里高大的洋槐樹，去采摘清鮮的洋槐花。我小心翼翼爬上洋槐樹，然后扯下一大串洋槐花，連梗帶花塞進嘴里，吃得大快朵頤，津津有味。盡管洋槐花生吃就很香甜，但洋槐樹的鐵刺會扎人的。這種刺又尖又長，對人頗具殺傷力。我那時貪嘴，慌不擇法，竟被它扎得鮮血直流呢！或許，這也是植物的自我保護秘籍吧！我們不能責怪它！


在老家，村里村外、房前屋后，到處栽有洋槐樹，槐花香成了小村的標配。于是乎，在我的頭腦里，家鄉就是那個槐香馥郁的地方。村西北的槐樹林，是我們兒時游戲的“主戰場”。我們在槐香里跑來跑去，躲躲藏藏。不僅手腳是香的，嘴鼻是香的，衣服里也浸滿了槐香，整個人都變成“小香人”了。而今，好多洋槐樹都蒼老了，腰肢粗大，樹皮皺巴巴、黑黢黢的，一點兒也不清秀，但它們依舊繁花盛開，馨香四溢。用鮮花裝點著小村，用濃香熏染著小村。它們是小村堅定的守候者，它們用一身潔白警醒著世人，用一身偉岸鼓舞著鄉民。


小村飄滿槐花香，歲月悠悠韻味長。小村的槐花香是濃烈的，彌漫在小村的上空，讓我們覺得清新而美好，馥郁而悠長。小村的槐花香是獨特的，蘊含著家鄉的味道，甜潤而溫馨，親切而自然。


我永遠記得那個槐香馥郁的小村莊——那就是生我養我的家鄉。


作者：劉譽盛  編輯：李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