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但凡清凈之地，最宜喝茶。冬季的櫻花島，恰是如此。友人提議，可以約茶了。秋冬午后，三五知己，圍爐煮茶正好。也是巧了，最近，圍爐煮茶，成了流行時尚，相關話題坊間持續火爆，大有燎原之勢。


慣常的畫面，大家圍桌而坐，架起炭爐，擺上茶壺，煮上精心挑選的茶葉，一旁還散著花生、紅薯、栗子、柿子等小食，煙火氣十足。平時奶茶咖啡不離手的年輕人，紛紛投入其中，樂此不疲。


其實，圍爐煮茶，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古人最擅此道了。“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宋代杜耒的詩句，說的正是此番場景。


我不愿蹭熱度，不過，圍爐煮茶的事兒，倒是尚有興趣。當下凜冬將至，天寒翠袖薄，加之疫情幾年，聚會不易，拉近彼此距離的圍爐煮茶，赫然成了新晉的社交神器。


其實，爐火純青，煮茶也不是個簡單事兒。起炭點火，鐵壺煮水，雜七雜八的家伙什并不少，并且需要足夠的耐心和大把時間。得閑櫻花島，騰出空來，倒可以嘗試一下。


何事添幽致？燈前自煮茶，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古往今來，詩人的心情大抵如此。我們也不妨試試，世事多沉浮，人生易寂寥，閑者即是主人。


九


四季輪回，忽已入冬。雪花未飄，霧卻連日不散。心情大抵如此，些許憂郁上心頭。剛剛開啟的日子，會有怎樣的遇見，不容多想。櫻花島上，蘆花深處，水深不語，我也無言。


曾經的曾經，就是待我了無牽掛，歸隱小島如家，聽風聽雨看著漫天蘆花。可是，真的置身于此，也不是絕無牽掛的。


已經暮年，歸來不是少年。不能親自投身抗疫，倒是與眾多年長人群一起，被保護得很好，雖然間或宅家，但吃喝無憂，風雨不侵，已經該燃香祈福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生活確有諸多不便，既然不能披掛上陣，那么，保持定力，放松心情，不給社會添麻煩，想來，也并非全無意義。


圍爐煮茶，正好抵御初冬微寒，但是，鑒于櫻花島濕地環保，燃炭起火青煙裊裊，雖然足夠浪漫，但是顯然有違規定。不過，電陶爐替代明火，老鐵壺煮水烹茶，依舊可以盡興。


天陰霧未散，人間隱憂在，我輩不必糾結，相信眾志成城，篤定科學抗疫，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不妨試試效仿蘇東坡，任憑前途多磨難，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十


冬日午后，云淡風輕，幾位友人聚會櫻花島。文化空間里，“謐境雅物”的牌匾掛起來，瞬間有了幾許靈秀之氣。小島雖小，像一條細細的飄帶，從衡水湖岸邊延伸至湖心深處，靜謐自不待言，陳列多年收藏器物，安住于此，也是夢想成真。


木心有云：“玩物喪志者，其志小，志大者玩物養志。喪志與養志之別，不在錢之多寡，實乃品位之對立。”湖光山色，乃天地之精華，認真品讀，自然物我兩忘，淡然自適。小島不小，與浩渺湖水相依相偎，恰似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雅物經年，皆是滄桑歲月遺珠。曾經誰的枕邊物，曾經誰的心頭好，曾經誰的案頭燈，曾經誰的手中杯，曾經只是過往，都已經不再重要。源自有心收集，重回視野，在新的打量中鮮活如初。


有人說，島上的生活單調。睜開眼，湖水還是湖水，飛鳥都是一掠而過。我卻以為，飛鳥飛復還，幾處泛漪漣。靜水流深，魚兒離不開，花兒開又落，蜜蜂還會來。怡情養性，把玩器物，有趣的靈魂，自然不會孤單。


人逢知己怨天短，言尚不盡意，驀然回首，燈火已闌珊。日暮斜陽里，我們揮一揮手，暫別這份難得的悠閑，歸途有風，也有茶香在味蕾里的繚繞。明日當如何？不去管他，就如喝過的茶，拿得起，放得下。


作者：王俊清（資深媒體人，曾任張家口電視臺新聞部主任，河北電視臺駐張家口記者站站長，河北電視臺專家工作部專家，2020年退休，現居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