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片樹葉，安放在春天的枝頭

又被風吹散，像一個人

將化作一縷青煙

然后，入土為安


你骨瘦如柴的身體

被推進那只鐵制的船里

煙筒高高聳立著

那是你走向天堂的階梯


你要躺好，不能翻船

還要巧妙躲避滾燙的火焰

不能讓兒女看到你的表情

痛苦抑或快樂，都背對塵世


曾經玉樹臨風，1.75米的你

此刻，躲在一只盒子里

多么渺小，只能觸摸到

你漸漸冷卻的體溫


一切生命，無論富貴還是貧苦

皆如草木，終化作一抔灰

裝進盒子，歸于塵土

以另一種方式，瞭望這世界


從1947到2022，是一個輪回

從紫荊山到紫荊山，也是一個輪回

天堂的路，也許更遠

走累了，你要停一停


你在黑暗里醒著，而我們

還要在光明里奔波

在許多年后，你會從一只翠鳥的身體里

找到自己的兒女們


二


你生命的又一處家園

——紫龍一園區4排15號

離天堂最近的宿營地


背靠紫荊山，能看到曾經與過往

棲居的小院，消失的校園，釣魚的小河

盡收眼底，那蒼茫的人世間啊


松枝上，兩只弱小的螞蟻

它們是什么時候上的船

松枝竟然一無所知


塵土歸于了塵土，天空還給了天空

任流水和風多么溫情

也無法撫平時光的卷角


曾經的喧囂，仿佛從未發生

沉默的石頭，看破不說破

你從此成為山水的一部分


寂靜的墓園，沒有一句告白

只有兩粒鳥鳴引路

鳥鳴比煙火干凈，如泉漫過溪谷


一場大雪，掩蓋了我們的悲傷

白得耀眼，白得虛無

多像這人世，又像是天堂


百股河的水，平靜得像一個人的一生

偶爾掀起的浪花，會驚醒黑夜

然后，又流向遠方


作者：楊萬寧  編輯：李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