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鵬是著名軍旅作家,其代表作是長篇小說《團政委》和《北腿王》,十幾年前皆由解放軍文藝出版社隆重推出,受到廣大讀者歡迎和喜愛。


李海鵬是饒陽縣馬屯村人,是文友孫永崗的親戚。大概是2004年左右,李海鵬為創作《北腿王》回家搜集素材,走訪了饒陽幾個有關鄉村。那段時間他讓永崗召集幾個文友吃飯相聚,始有幸相識。


李海鵬先生那時任解放軍某防化學院政委,可能是師級甚或更高職務。他說曾長期擔任團政委,對這個角色所負的責任及工作環境十分熟悉,所以才有《團政委》的寫作。當時出版社已經定稿付印,他就又轉入歷史題材《北腿王》的構思與創作。因創建戳腳拳的“北腿王”曾長期在饒陽一帶活動,他叫幾個“文人”相聚,也是想了解一些情況和素材。


我雖喜歡寫作,也參與過縣志的編撰,但對“戳腳拳”的情況卻一無所知。通過交談倒是從李海鵬口中聽到一些聞所未聞的軼事。


他說清嘉慶年間,冀魯豫義軍領袖馮克善冒險越獄流亡后,長期隱居在饒陽縣的段君道村,頻繁活動于深州、里縣、河間一帶,聚集力量,秘密活動,繼續與清庭抗爭。期間潛心創立了“戳腳拳”,被中華武林譽為“北腿王”稱號。


為創作這部小說,李海鵬跑了很多地方,到段君道、北官莊等村去過多次,找過幾十人。每遇到有價值的線索就要一追到底。因了這番釆訪苦功,才有了書中“北官莊義收王林”“白洋淀清理門戶”“龍虎臺比武打擂”“百里洲怒誅惡霸”等動人情節。


那段時間,李海鵬多次回故鄉采訪,游走過多少鄉村,尋找過多少線索不甚清楚,但叫我們相聚即不下四五次,每次都是日程滿滿,風塵仆仆,來去匆匆。兩部小說出版后,他都曾經簽名相贈,使我一睹為快。看著精彩紛呈的篇章,又稍了解其孕育誕生的過程,你才會深切體味出什么叫“字字看來都是血,十年艱辛不尋常。”


李海鵬先生雖是名家,卻很謙虛。他說自己練筆始于短篇小說,作品多有人物原型。例如發在《解放軍文藝》上的《連襟》,就是寫的自己的連襟。他這個親戚就是縣政府一名司機師傅,我也非常熟悉。對照小說描寫,確實十分相似。談到較大部頭的作品,他說一是要寫熟悉的生活,素材充盈于胸,故事人物可信手拈來;二是寫有價值的重要題材,如不熟悉則要下采訪苦功。我想,他的《團政委》屬前者,《北腿王》自然屬于后者。


結識李海鵬之時,我已從政府辦調人大機關,因工作相對輕松一些,就又想在文學上“沖刺”一下。我反復想過李海鵬說的題材選擇問題。按生活體驗而論,自己最熟悉的是基層官場生態,若寫個中篇或是小長篇似能把握。想到那些曾經的同事和朋友,那些生者和死者,那些奉獻追求和升沉榮辱,那些角逐糾纏和蠅營狗茍,很多人和事是銘刻于心念念不忘的。但開了幾次頭還是半途擱淺。我是個謹小慎微的人,文章未寫就想到一旦發表有人對號。不說反面人物,即使有缺點的正面人物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誤解。因此我決定走第二條路子,在老作家胡業昌建議下,采寫孫犁在饒陽搞土改的情況。


我多年喜歡孫犁著作,發現他寫饒陽的小說就有近十篇。他平生只創作兩部中篇小說,第一部《村歌》即寫東張崗互助合作之事。《文藝報》記者吳泰昌問他最喜歡自己哪篇小說,他毫不猶豫地說“最喜歡《光榮》”,而《光榮》也是寫于東張崗村,主人翁原型就是饒陽著名戰斗英雄尹玉芬(這也是我們考證出來的)。孫犁耄耋之年的散文封筆之作《記秀容》,則是寫大官廳小學一位十七歲女教師。


為了解大師當年的工作創作情況,在人物原型和文學作品的結合點上尋訪大師的心靈軌跡,我和文友牛廣欣到東張崗和大官廳二十多次,根據線索順藤摸瓜,北上京津,南下邯鄲,三進石門,兩赴保定。盡量做到采訪一人,即寫一文,不能成文的也要整理一份原話記錄。然后在此基礎上完成一部長篇的記實文學作品。


因為下了笨功夫,受到部分專家學者、省市作協和新聞媒體的重視和支持。《衡水晚報》對系列文章和專家的信件逐篇刊發,《衡水日報》把記實文學《樹大根深》進行了連載,《長城》《河北日報》《大眾閱讀報》都發表了部分章節,記實文學被全國大型刊物《傳記文學》全文刊登,引起強烈反響。在省作協和安平縣委縣政府聯合開的孫犁研討會上,聽了我介紹創作《孫犁在饒陽》的發言后,省作協副主席、河北師大文學院院長、孫犁研究專家郭寶亮同志說:“多數專家的研究,都是從文本到文本。唯有你們的研究獨辟蹊徑,調查占有了很多孫犁研究的新鮮資料。這是過去都不知道的。”香港的《鳳凰衛視》拍攝《暴風驟雨》系列片,又組織人馬赴饒把孫犁土改專拍一集,播放一周時間。(其它四集是根據毛澤東《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拍攝的《韶山土改紀事》、根據周立波《暴風驟雨》拍攝的《元寶村土改紀事》、根據丁玲《太陽照在桑干河上》拍攝的《溫泉屯土改紀事》和根據趙樹理《李有才板話》拍攝的《陽城土改紀事》)在國內外宣傳了孫犁事跡,擴大了饒陽的影響。


我下決心采寫孫犁在饒陽土改的情況,得到很多業內人士的鼓勵和支持。于我本人而言,確也似乎實現了一點突破。即省作協的大型雙月刊《長城》而論,年輕時我曾多次投稿從未刊發,這次采寫的系列文章卻一期集中發出三篇。以前出過幾本小書并無影響,《孫犁在饒陽》出版后,卻收到很多專家學者索書致函,也有不少孫犁愛好者寄款求購。還有的大學來函索書做為教材。


這次步入老境后的采訪寫作,受益于李海鵬先生的啟示,但離他說的“采訪苦功”卻還相差甚遠。所以至今留有許多遺憾。如孫犁在大官廳是住擱置浮財的庫房,但在東張崗的住處則一直未能查到。孫犁來饒時的地點是博野縣大西章村。他在該村因右傾屢受批評,一定有知情人,但我們幾次欲訪都未能成行,直到成書時還是盲點。涉及這些內容,只有參照大師的回憶文字。因為缺少一手材料和鮮活細節,所以行文至此自然底氣不足。這些遺憾,不知今后能否有機會彌補。


寫此小文時,我向永崗了解李海鵬的近況。他說李海鵬十余年來致力回民支隊情況的調查與研究,正在著手創作一部長篇小說,題目就叫《回民支隊》。可想而知,這又是一項何等浩繁巨大的工程。


作者:何同桂  編輯:李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