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李克明是饒陽縣西支沃村人,是孫犁的老友。
我對李克明的最初印象,是讀描寫五公人物的報告文學集《花開第一枝》。那本書的作者大多是天津和河北的著名作家。其中刊載李克明先生兩篇文章。一是和韓映山合寫的《拖拉機上姊妹花》,一是他自己創作的《富裕中農李亨通》。后篇寫了一個對合作化猶疑、觀望、抵制甚至幾欲較量高下的人物。作家觀察細膩,刻畫生動,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依我有限的經驗看,正面人物采訪稍容易些,群眾也愿意積極提供素材。而采寫落后的人和事,本人肯定拒絕配合,鄉鄰議論也會有所顧忌。所以如能采寫成功的作家,定是出類拔萃大手筆。
見到這個大作家純屬偶然。
一九七三年,我在饒陽縣團委工作。有天值班時來了一位衣著樸素的高個漢子,聲稱找王瑞增。王是原團縣委書記,剛調留楚公社任黨委書記,也曾有文章收入《花開笫一枝》。來人聽說沒有瑞增,似露失望之色,有些焦急地說:“我叫李克明,是瑞增的朋友。”說是來給當知青的兒子辦返津手續,想轉團員關系。
此事正屬我的工作范圍,我馬上幫他辦好,又忙著讓座倒水,想和他多說幾句話。但他卻行色匆匆,說要去公安局轉戶口。我送他出門老遠,又詳細指給公安局的住址。當時正逢文革期間,他這個曾被劃右的“老九”可能處處常遭冷遇,所以對我的熱情似有感動,連說“請回”,并使勁握了我的手。我想,他如感到幾絲故里的溫馨,肯定認為是因了瑞增同志的關系,絕不會猜到還因為有一個業余作者的敬仰。
一九八二年,縣里開黨史座談會,有一百多人與會。做為老干部,李克明也在被邀之列。我那時在縣委秘書科,做為會務人員一直參與大會服務。期間我留意觀察李克明的舉止,見他基本沒有發言,卻像個服務人員或新聞記者那樣,總拿著本子記錄別人回憶黨史事件和英烈故事。休會和晚間他也繼續走訪其它房間的老干部。有次還向我打聽一位老同志的房號。
我與他距上次見面已近十年,他自然認不出我,我也不便舊事重提。會議結束后王瑞增在家請他吃飯,李克明卻談到了幫兒子辦手續的饒陽之行。瑞增告訴我說,克明的短篇小說集《荷燈記》已經出版,中篇小說《小小的鐵流》還得了全國文學大獎。這次參加黨史會,又搜集了不少素材,正在準備創作故鄉抗戰的長篇巨制。
果然不到一年,李克明就出版了長篇小說《博陵血》,贈給縣委機關幾包書,我也有幸得到一本。閱讀時,我總想在其中尋覓自己所知的英烈形影,所以仔細看了好幾遍。后聽說書中的主人翁“白馬司令”,是以饒陽著名烈士王春輝為原型塑造的,也有說“白馬司令”就是冀中區司令員呂正操。其他人物自然更是眾說紛紜。此書人物塑造個性鮮明,故事情節非常精彩,語言樸素精練,獲得很高聲譽。
后讀《孫犁全集》,又知李克明還是孫犁的至交老友。同赴天津后,孫犁在天津日報社,克明在百花文藝出版社。他多次寫過孫犁,孫犁也十數次寫過他,并給他的小說集《荷燈記》慨然作序。開頭即說:“克明同志很謙虛,最近來信要給他的小說集做篇序,這是不好推托的。”在這篇序言中,孫犁滿懷深情記述了和李克明的交往:“我和克明認識,是在抗曰戰爭結束,我在河間一帶工作的時侯。真正熟起來,是在土地改革時期,我在饒陽大官亭工作的時侯。他那時穿著軍裝,臉上總是充滿笑容,很容易使人親近。他那時已經常常在《冀中導報》的文藝副刊發表作品了。”
孫犁對李克明的才華非常欣賞,對他的“屢屢跌跤”充滿同情。十分沉重地寫到:“土改期間以莫須有的問題受到審查;事情過后,又被錯劃成右派。背著這個黑鍋,經過一九六六年以來的運動,其遭遇的艱辛是可以想象的。他被下放到郊區,自己筑土,伐木,打坯蓋房,攜家帶口,在那里生活了好幾年。”根據孫犁文章的敘述,李克明到饒陽辦理兒子返津之事,大體就是在這個階段。
無論風云變幻,還是宦海浮沉,李克明總是把孫犁奉為良師益友,孫犁也始終對克明念念不忘。孫犁曾在文章中寫到:“進城以后,克明常來看我。我病了,他從北京買來一大瓶中藥丸。”晚年又在一篇名為《吃菜根》的散文中說:“今年冬季,饒陽李君,送了我一包油菜甜疙瘩,用山西衛君所贈棒子面煮之,真是余味無窮。”文中所謂李君,我想也是說的李克明。
作者:何同桂 編輯:李耀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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