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窯觀山

那件不愉快的事情過去兩周以后，夢君去村邊拾柴火。

秋天是拾柴火的好時候，秋天會刮來秋風(fēng)，秋風(fēng)會掃落葉，也會掃下干樹枝。

這一天下午，她到村邊去拾柴火，正巧碰到田野也去拾柴火。他倆拾柴火的目的是一樣的，為了換模子。

模子是用泥制成模具后，燒制而成。剛出窯的模子花紋清晰，有唐僧、沙僧、豬八戒、孫悟空，劉備、關(guān)羽、張飛、趙云，有獅子、老虎、小猴子，小鴨、小鵝、大公雞，有胖娃娃、小媳婦，荷花、菊花、向陽花，還有好多圖案。

小孩子們都喜歡模子，買正版模子是要花錢的，賣貨郎賣的那一種是正版的，可是孩子們手里都沒有錢。有的孩子想出了好主意——盜版。把正版模子用和好的泥貼在模子上面復(fù)制，就變成了盜版的模子。雖然沒有正版的模子花紋清晰，可是這種模子不用花錢，用柴火換。

賣模子的孩子把模子擺到過道口人多的地方，出地?cái)偅缓髮W(xué)著賣貨郎的樣子拉著長音吆喝：“拾柴火——換模子——拾不了柴火換不了模子。”

他們一人拾了一把柴火，去換模子。

大江在一個過道口上出攤，二水在另一個過道口出攤。

大江的身后堆了一小堆柴火，二水的身后堆了一大堆柴火。

田野在大江的攤位上換模子，夢君在二水的攤位上換摸子。

二水很熱情，說你挑吧。

她挑選了一個老虎。

二水說：“你可以再挑選一個。”

她說：“就那么一把柴火，有一個就行了。”

他說：“讓你挑選你就挑選唄。”

她還是不好意思。

他說：“別人來了我不給，他硬要多拿一個。你可倒好，讓你拿你都不拿。”

夢君說：“我拾的柴火太少。”

二水不高興了，說：“趕明兒，你拾了柴火再給我不就行了。”

夢君看二水執(zhí)意要她挑選，她選了一個胖娃娃。

她和田野換了模子都沒有回家。

她們回到了剛才拾柴火的地方。

田野只換了一個孫悟空。

他說：“大江摳門兒，我想再要一個胖娃娃，他不給。”

夢君說：“他不給我給。”

她把胖娃娃送給他。

田野說：“不要。”

夢君又遞給他，他用手一推說，不要不要。他的手碰著了胖娃娃模子，胖娃娃模子摔在地上，摔碎了。

她好心疼，但是她沒有埋怨田野。

田野說：“都是我不好。”

夢君說：“沒事兒。”

他為了安慰夢君說：“有了模子咱們?nèi)セ钅z泥，刻出一群孫悟空，刻出一群大老虎，好嗎？”

夢君笑了。

那邊不遠(yuǎn)處有個土坑，是人們蓋房在這里挖土形成的坑，下雨后存水，就變成了水坑。

土坑邊有一棵大樹，大樹下有一塊石頭。土坑里的土是紅土，可以和膠泥。

她倆在坑邊和泥，把和好的泥捧到大樹下，在大樹下石頭上摔膠泥。啪！啪！他們揮舞著手臂，泥土飛到他們的臉上，濺到他們的身上，他們戲鬧著，把膠泥投在對方的身上，追趕著，奔跑著，喊聲和笑聲在大地上回響。

他們靜下來的時候。夢君用膠泥在模子上刻大老虎，田野用膠泥在模子上刻孫悟空。

田野說：“你手巧，你捏一個胖娃娃吧。”

夢君說：“好的，咱倆一塊捏吧？”

他拿起一塊和好的膠泥搓成一個橢圓型，笑著說：“像個雞蛋。”

“雞蛋會變。”夢君接過雞蛋捏出圓圓腦袋。

他用柳棍畫出兩只大眼。

她又捏了鼻子捏個嘴巴。

他們捏了胳膊又捏腿，

一個胖娃娃捏成啦。

田野說：“胖娃娃真好看。”

夢君說：“帶上他走親戚吧？”·

他說：“上哪兒？”

她說：“上姥姥家。”

“哪是姥姥家？”

她說：“大北窯。”

他說：“好，去大北窯。聽說上大北窯能看見太行山。”

大北窯是東劉莊村北邊一座高高的用來燒磚的土窯。聽村里老人說，大晴天傍晚的時候站在大北窯能看到西邊的太行山。

他們帶上泥娃娃，帶上模子老虎、孫悟空，一起去了大北窯。

他倆站在大北窯上面，面向西方。

夕陽又大又紅，像一個大火球，噴射出來漂亮的云朵。

夢君激動地說：“真好看。”

田野說：“你看到山了。”

她說：“不是山，是大火球和云朵。”

他說：“你不是來看山嗎？”

她說：“先看彩云再看山。”

他說：“我怎么看不見太行山呢？”

她說：“太陽下面就是山，山是起伏的。”

他說：“太陽就要落山了。”

她用手指著夕陽說：“太陽落山的地方不就是山嗎？”

田野說：“我怎么看不見? ”

夢君說：“起伏的山脈被夕陽染成紅色，多漂亮啊。”

田野睜大眼睛看了看，看不見山，又瞇起眼睛看看，還是看不見被夕陽染成紅色山脈，他說：“我看不見，你是孫悟空火眼金睛，別人看不見的，你看見了。神了。” 

夢君笑笑不說話。

田野望著夢君的眼睛說：“你笑的樣子很可愛。”

夢君說：“比山還可愛嗎？”

田野沒有回答她，他略有所思，然后又仔細(xì)地閱讀夢君的面孔，說：“你和別人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

“別人看不見的，你看見了。別人看見了的東西，你看不見。”

夢君注視著夕陽，忽然想起母親的話：“太陽落山之前要回家。”

她對田野說：“太陽要回家了，咱們也回家吧。”

“真想多玩一會兒。”

“可是天太晚了。”

他們一邊往回家走，一邊看夕陽落山。

夢君回家后特別高興。她說，娘，我?guī)湍銦稹?/p>

娘說：“火不用燒，飯做好了。” 

晚上她做了一個夢。

下雨了，雨點(diǎn)打濕了她的頭發(fā)，這時一把雨傘為她遮雨，為她遮雨的人，是田野。當(dāng)雨傘遮在她頭上的時候，天放晴了，天空出現(xiàn)彩虹。

她說：“你傻呀，不下雨了還打傘。”

他說：“你傻呀，不知道我這是寶傘，我收起這把寶傘天就會下雨。”

她說：“你騙人。”

他說：“不信我給你試試。”

他把雨傘收起來，瞬間天陰了，雨點(diǎn)打在她的身上。

涼絲絲的雨點(diǎn)把她激醒了，她揉揉眼睛，原來窗外真的下起了雨，雨把窗戶打濕了，窗戶紙被風(fēng)吹破了，冷風(fēng)帶著雨絲從被打濕的窗戶里飛了進(jìn)來，涼絲絲的。

罰站事件之后，因?yàn)橛袎簦驗(yàn)橐郧暗暮没锇榻?jīng)常和她在一起玩，因?yàn)閰抢蠋煂λ睾昧似饋恚樌厣胨哪昙墶?待續(xù))

作者：師桂英  編輯：李耀榮